陟彼岵兮,瞻望父兮。父曰:嗟!予子行役,夙夜无已。上慎旃哉,犹来!无止!
陟彼屺兮,瞻望母兮。母曰:嗟!予季行役,夙夜无寐。上慎旃哉,犹来!无弃!
陟彼冈兮,瞻望兄兮。兄曰:嗟!予弟行役,夙夜必偕。上慎旃哉,犹来!无死!
——《诗经.国风.魏风.陟岵》
【注释
陟(zhì ):登上。岵(hù):有草木的山。父曰、母曰、兄曰:家人说的话。予子:我儿子。夙(sù)夜:日夜。夙:早。上:通尚,希望。旃(zhān):之,语助。犹来:还是归来。无:不要。止:停留。屺(qǐ):无草木的山。季:排行第四或最小。无寐:没睡觉。冈:山脊。偕(xié):俱,在一起。无死:不要死在异乡。】
微雨直译:
登上茂密高山啊,遥望我的父亲啊,仿佛听见父亲说:唉,我儿服兵役,早晚不歇息,千万要谨慎,快快回家来,不要老在外!
登上高山啊,遥望我的母亲啊,仿佛听见母亲说:唉,小儿服兵役,早晚不能睡,千万要谨慎,快快回家来,不要把我弃!
我登上那高岗啊,遥望我的兄长啊,仿佛听见兄长说:唉,小弟服兵役,早晚不休息,千万要谨慎,快快回家来,不要死在外!
不知何处吹芦管,一夜征人尽望乡、黯乡魂,追旅思,夜夜除非,好梦留人睡......从小到大,我们读过很多征人思念家乡、思念亲人的诗歌,这无数的动人诗歌,写尽了征人的思乡之苦,思亲之痛。
春秋时期,战乱四起,普通家庭,不仅要承担战争带来的沉重徭役,也要承担与亲人分离,失去亲人的痛苦。《陟岵》一诗,算得上最早的戍边战士思念亲人的诗歌了。
这位离家远行,他乡服役的征人,也就是诗的作者的高明之处在于,他不直接写自己如何对亲人牵肠挂肚,却反其道而行之,通过想象父母兄长在家乡对自己的思念与牵挂,来表达自己心中对亲人的刻骨思念。
全诗三章,一吟三叹,重章叠唱,三章内容步步递进,意思层层加深,表达的主题却只有一个:对亲人的思念之情。每章通过数字的变化,将思念的对象,从父亲、母亲,再到兄长,逐层推移,使得思念的意味不断加深,循环往复,造成一种缠绵深厚、浓郁深远的感觉。
每章开首两句诗人开门见山,直抒思亲之情陟彼岵(屺、冈)兮,瞻望父(母、兄)兮。山高路远,关山迢遥,因为太过想念故乡的亲人,所以常常登高远望,想念父亲、思念母亲,也牵挂手足之情。这样的登高行为,想来不止一次。
因为军队调防和季节变换的原因,诗人每次登上山,看到的风景,也不尽相同。第一次登上的高山(岵),山色苍翠,草木繁盛;而第二次登上山(屺)时,季节已变了,山上草木尽凋;第三次登上的,不过是个光秃秃的山脊,山石嶙峋,一片荒凉。眼前凄凉的风景,使得诗人心中的思念之情,深入骨髓,无处寄托。
既然心中思念,没着没落,那就只有依靠想象来安慰寂寞孤独的心了。父(母、兄)曰:嗟!予子(季、弟)行役,夙夜无已(寐、偕)。上慎旃哉,犹来!无止!诗人在想象中父母亲和兄长的呼唤、叹息、嘱托和牵挂,无一不表达了自己对家乡的思念,对父母的牵绊、不能膝下尽孝的亏欠,以及担心自己埋骨他乡,不能为父母养老送终的担忧之情。
诗人登高望远,望断归鸿,希望能找到一条归家的路。然而,山长水阔,天涯路远,家山何在?心中这些复杂的情绪,纠结在一起,无人倾诉,无法纾解,只有将它们以诗歌形式展现出来,长歌当哭,或许可以缓解一下这些浓得化不开的抑郁情结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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