爱为何物

　　这个假期着实够长的。无聊，苦闷，虽说经常被电话叫出去，陪着女友逛街压马路，但心却告诉自己，这种生活平淡如水。有时听着朋友们聊起八卦新鲜事，看着他们无所顾忌的的笑容，这日子才像是有了些味道，就好像石子投到河里，水面微微泛起的涟漪，但却逐渐平静，恢复常态。如果投入的是块巨石，那么局面将会怎样?

　　“叮……”电话铃声响，把我从睡梦中拉出来，10点20了。接通，听着女友哽咽地说：“你快……快来医院，轩轩……”我脑袋当机了，好一会才反应过来，也顾不得电话里的哭声，穿上衣服就出门打车去了医院，女友在医院接我，见到我上来就抱住我说：“轩轩吐血了。”吐血了……我反复念叨这几个字。接下来就和电视剧里的场面一样了，阿姨叔叔们都来了，看着“手术中”这几个字，这是我第二次看见，压抑感顿时从头顶蔓延下来。医生出来时叫了亲属，我们才得知——胃癌晚期。当头一棒!震晕了她两位妈妈。我好久才回过神来，女友附在我身上痛哭不已……永远记得这一天。

　　她才22岁。

　　允许探视的时候是第三天，昨天她的亲属们都来过了，因为影响了休息，所以今天我们这一群她的朋友们才允许待一会儿。再次见到她，平静的脸看不出一点痛苦的迹象，面色苍白，英气的脸，眼睛微闭，均匀的呼吸，看着看着泪水就止不住了。隔了一会儿，我们就走了，女友留了下来。

　　晚上，一个人躺在床上，妈妈叫了几次吃饭，没食欲。手里摆弄着我们的相册……

　　“大家好，我叫林雨轩，名字念起来有些拗口，喜欢音乐，喜欢看书……”很文静漂亮的一个女孩，站在讲台上还有些英姿飒爽的味道。我们第一次认识是在学校开学第一天，分到一个班级，大家自我介绍时。我那死党发小张子默，可能是春心萌动了吧，刚七年级就想搞对象了，对轩轩可谓用情至深，整天死皮赖脸的缠着人家，偏偏他还学习貌相都不错，没过一个月就给我们发糖了，然后没几天就让班主任发现了，之后作为学校主任和毕业班班主任他的老爹老妈也都知道了。重点中学对于男女同学关系管理的比较严，由于他的关系，就低调处理，想把他调到别的班去。牛脾气的他和父母闹得很不愉快，还说自己能学习好，也不准把他俩隔开，她要是受了委屈她就不上学了。如此威胁，轩轩知道后很受感动，也很无奈，又很担心——他父母对她的看法。所以，他俩的第一次月考成绩很好，半年下来没降反升了，父母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
　　班级里她俩算是另类，经常坐一起，班主任看到也不严管。有次我们一起吃饭，我调侃她：“他哪次的告白打动了你的芳心?”我记得“我保证成绩不落下，我现在排队，等你想恋爱时我是第一个对吧。”她瞪着他说，他低头给她夹菜。

　　欣欣，她的死党姐妹。那时因为我们的关系近，假期经常出去玩，所以就熟了起来，我和欣欣也凑一块了，一直到现在。整整三年下来，我们四人总是黏在一起。给她们买零食，陪她们狂街，陪她们学习。因为三年的了解，他的父母早已认定了轩轩，文静的女孩，管得住子默，学习成绩还好。被认同的轩轩，哭着和欣欣说了一下午的话。她也经常去他家吃饭。这么开明的公公婆婆，真是少见，她说起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笑容。

　　升入高中，我们一个学校不一个班级，而且管理也比较松懈，所以他经常跑去她的班，可恨的是他对她的班级同学比自己班的还了解。她也彪悍，他妈妈嘱托的。经常看见她批评他，连掐带拧的。很幸福的一对。

　　那些无病呻吟的人们总是说，人生就像海里的船，伴着潮起潮落。很幸运他们说对了，很不幸潮水落下砸在了我们头上。

　　高二下学期，他拉着她夜里出去玩，沉浸在幸福中的她俩没注意身后一个酒鬼开车撞了上来，反应过来时他推开了她……

　　我们赶往医院时，他们都在手术。得知子默没救过来，轩轩昏迷中……

　　三天里欣欣整天掉泪，我看着揪心。三天后轩轩醒了，想开口说话，可是我们听不到她原有的声音，只看她张张合合。但我们都知道，她是在问子默，看着她虚弱的样子，我们只能撒谎。真相大白的那天，她空洞的眼睛，眼泪顺着眼角留下，沾湿了枕头。她不是哭她以后再不能说话，而是以后的生活中不再有子默。唉……现在回忆起来，心里都堵得慌。

　　子默去世了，他妈妈哭晕了好多次。接轩轩出院时，她说想看看子默的妈妈，我们给送过去。

　　当时的场景历历在目，她见到他妈妈时，递给她一张纸，之后就跪下了。他妈妈看完抱着轩轩痛哭，在场的我们也都控制不住自己。纸上写着：妈，子默不在我是您儿媳也是您女儿，我孝敬您，奉养您。

　　半年后，轩轩回到学校，之后上了大学……却疏于与我们联系。每次去找她时，她总是笑着，我们给他讲许多大学里有趣的事，逗她开心。因为我们知道，她很寂寞，不是外在的，而是内心深处的。

　　我看着一张张相片，那时的我们啊……现在想想，她为了显示自己过得很好，总是强装开心吧。我们只注意到了他给我们的假象，却没细心的发现她的身体日益单薄，却没有发现她去墓地的次数越来越频繁，却没有发现她总是拒绝我们的探望，越没有发现她的手机一直处在关机状态……她实在是太想他了吧。想他却看不到他，个中滋味谁能体会。

　　快一年了啊，这一年里，女友经常去陪她，陪她去医院，陪她聊天，陪她打游戏，陪她出门散步，陪她去墓地。最主要的还是怕吧，我们都害怕再失去了，彼此还有我们的她。

　　可是，她愈显压抑的心情，越来越平静空洞的眼睛告诉我们，她迫不及待了。

　　凌晨十分，她在睡梦中离我们远去了。没有痛苦，我们才知道，她偷偷藏了很多安眠药。整理遗物时，发现她留给我们的东西都是扎在记忆深处的生活片段，她把这10年来的点点滴滴都写了下来，电脑里，笔记本上，手机里。原来她也舍不得我们。我们在手机里找到一条未发的群发短信，接收人上写着“妈”“妈妈”，内容上表达的是心里对过去生活的怀念，对我们友谊的欣慰，对未来生活的遗憾，对未能尽到孝道的道歉。我们都理解，她未说的我们都帮她做了——合葬。看着哭成泪人的妈妈们，我第一次失态的抱着欣欣哭成了孩子，为子默的伟大也为轩轩的执着。

　　今天天气还算好，过了这段冷天气，应该就是春天了吧。我拿着两瓶酒和几张相片看望了他们，看着碑上的两人那傻傻的笑容，我笑着流泪，这俩人。酒喝完，相片烧尽，我对着子默说：“你娶了个好媳妇啊，这臭小子。

　　……红花当然配绿叶，这一辈子谁来陪，渺渺茫茫来又回，往日情景再浮现，藕虽断了丝还连，轻叹世间事多变迁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