梦里，妈妈的眼神

妈妈走后的三十四年里，我频繁地在梦里见到妈妈，呼喊妈妈。妈妈总是离我远远的，每当我向她怀抱扑去，她丢下一个眼神就不见了。我曾几次写：《梦里，妈妈的眼神》，以寄托哀思，都因泪水打湿了稿纸而未能如愿。

梦里，妈妈丢给我的第一眼神。妈妈走后第十天的夜晚，我刚睡下就看到妈妈向我走来。在我扑过去的瞬间，妈妈丢给我一个眼神就不见了。从梦中醒来，我默默琢磨起妈妈的眼神。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，我想到了妈妈临走时的眼神。

妈妈弥留之际，没留下遗言；只是凝神注视我一会儿，用目光把我的目光引向两个妹妹，紧接着有四处寻找，最后目光落入我的眼里。妈妈用无奈的眼神把放心不下的托付给我。

我们姊妹六个。大姐结婚了，没有能力过问家里事；二姐患先天性心脏病，自幼不能自理，27岁离开人世；我和两个妹妹都在上学；哥哥患精神病，狂躁时不是打人就是砸东西；父亲拉人力车，出的是牛马力，一天下来筋疲力尽。为了维护家人的安全，妈妈没睡过一个踏实觉；为了家人的生活，妈妈干完家务活，种地、卖菜，拣庄稼、拾破烂；为了我们妈妈吃苦受累，操碎了心。由妈妈临终（妈妈才59岁）嘱托的眼神，我想到：妈妈今夜的眼神一定是提醒我别忘了她的嘱托。这是多么难得的妈妈呀！

打那以后，家中凡有重大变故，梦里，我能都见到妈妈的眼神。

妈妈走后的第五年，爸爸因突发脑出血去妈妈那了，我成了没爹没娘的孩儿。含悲隐痛料理完爸爸后事的夜晚，妈妈又走进我的梦中。看到了妈妈，我泪如泉涌，“噗通”一声跪下，想让妈妈多停留一会儿才没扑过去。这一次，妈妈多停留几秒钟，还是丢下一个眼神不见了。妈妈的眼神里丝毫没有对我的埋怨，却充满了对我的安慰。

1993年冬天，哥哥的手冻坏了。为了保住哥哥的手，我让哥哥住院治疗了100多天。滴水成冰的三九天，我每天骑自行车往返三十多公里去护理哥哥。下雪天，在松软的雪路骑自行车，不一会儿就累的通身是汗。遇上白毛风，脸冻的像刀割，脚冻的如猫咬。我如此艰辛也没能保住哥哥的手。回到家里，我爱人给哥哥喂饭，我负责领哥哥上厕所，给他解裤腰带……有一天，从厕所回来我以为他要上炕，赶紧过去给他脱鞋，他不光打我还让我给他下跪。晚上，我委屈得泪水汪汪地躺在床上，朦胧之中看见妈妈向我走来。妈妈好像知道了白天发生的事情，神情凝重地看了我一会儿，丢下一个眼神不见了。从妈妈的眼神我感受到了安慰，甜美地睡了个好觉。

昨夜，梦里我又见到了妈妈，妈妈丢给我一个满意的眼神。醒后欣然命笔，终于写下这《梦中，妈妈的眼神》。送给妈妈健在的天下儿女们，愿他们尽心竭力地按妈妈的眼神行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