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就是这样，一边清醒地嘲笑着，一边认真地敬

凌晨五点，有些人刚刚入睡，我已醒来。在这个不夜城里，时间随时等待被召唤、被叫醒。而刚刚过去的这个夜晚，又有多少人醉生梦死、出卖尊严？多少人安于谎言、委曲求全？我不知道。反正一切都被这昏暗的夜色一并收买，统统吞没。昏沉的睡眠和颓废的羞耻被虚幻的梦覆盖，只等清晨静静到来，收下一夜的账单和罪行，用明晃晃的朝阳刺痛双眼，也照亮所有阴暗的角落，嘲笑那些无知犯下的错误。自然，看似自然，却拥有安静而绵长的力量，看似不经意却导演了整出戏。
 
望着微微放亮的天空，我毫无边际地想着这些。想着自己，也想着别人。想着过去，也想着现在。各种情绪随着脑中出现的人和事不停切换着，有忧伤、有庆幸、有遗憾也有憧憬。清晨的思考，明亮而真实，融不进一丝含糊。每种情绪的降临都在无人端详的脸上微妙地变换着，这种自在让我在即将到来的、充满约束的一天里感到短暂的欢喜，也在窃取时间的同时感觉从容，感觉宽厚和仁慈。
 
我是如何获得那些莫名的赞誉的，我说不清楚。其实，我既懦弱又愚钝，时不时的情绪化会毁了一切。可是，朋友的信任、同事的赞美和领导的赏识让我自以为这一切美好是真实的，我甚至自认为自己是个相当不错的家伙。于是，那些虚幻的理想和功名利禄又来咬噬我天真的能力了。我许诺了朋友、帮助了同事、接受了任务，甚至为了领导的一个电话匆忙奔赴了一个完全无厘头的狂欢。我终于无暇关注自己的灵魂居所是否清净，无心留意自己的行为是否妥帖，或者说合乎自己的道德准则。我一头扎进满是漩涡的河，并随着激流不断被吞吐。可以准确地说：我在不同的时间里踏入了两条相近的河。只是那时的我和现在的不同而已。十年时间可以摧毁和重建很多信念，对于情绪化的我来说，更是易如反掌。我是来寻求经历的，不是为了成就梦想。我时刻提醒我自己。
 
经历了生死的朋友终于醒悟，放弃了丁克的逍遥，也扔下了功名的贪婪，拎着刚刚钓到的大鱼在楼下喊我时，我听到的不仅仅是问候，更是对生命新的解读和阐述。叫来众老友，围坐在久违的辣子鱼周围，没吃几口，却满腹满足。岁月走过十二个圈，难能可贵的是老同学的脸上还依旧能看到青涩的真实。也许，在那样的时刻里，任何人都能放下虚伪、卸下重荷吧！言语中，我们仿佛都回到了过去，回到了那些单纯而青春的岁月。一起看球、一起K歌，一起骑着摩托车……回到现实，我们的孩子却奇迹般地长大了。人生大概就是这样吧：一边期待着，一边惋叹着；一边衰老着，一边收获着。幸福总是伴着遗憾，绝对的完美只是神话。等到自己什么都明白了，机会和运气也用尽，唯有再无用武之地的智慧伴着最后的真理，一同降临。这样的安排，是绝妙的讽刺，却也应和了老子的天地之道。我是真的懂吗？我问我自己。我笑了，即使我懂又能怎样？知道并不代表做到，等我能做到了，我也该老了。
 
这个夏天不算酷热，时不时来一场没有准备的雨。夜晚的凉风便是最惬意的享受了。欧洲杯开赛以来，我一直没看一场直播，在我看来，足球盛事应该算是国耻日。纵然是娱乐也应该是有尊严的，娱乐的人应有娱乐他人的资格，否则，就是一场闹剧，一场哗众取宠的欢腾。既可笑又可悲。
 
没事，我会捏一本《塔木德》来看，据说是犹太人的圣经。原本期待是本艰涩难懂的读物，却异常浅显而清澈。就像犹太人对待金钱的那种感觉，不虚伪不做作，得意时不张扬，挫折了也不随随便便没落。看得轻松，心也放平。好久没读书了，闻着书里散发的味道都感觉亲切而幸福。是该睁开眼睛读书了，我总是一直低头书写。仔细想来，觉得自己还是受了周国平先生的一句话影响吧：创作才是最有生命力的，读书终归是吸纳别人的智慧和经验。记不清楚具体文字了，大概就是这样吧!反正我是信了，于是，只是一味儿地写，闭门造车也好，自怨自艾也好，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不会转弯的昆虫，不撞南墙不回头。想想都觉得可笑。
 
写着写着，又是深夜了。文字断断续续，犹如窗外稀稀拉拉的雨声。说不清楚从哪里来，也不知道自己又将降落到哪块土地。凭空抓一把思绪，就这么洋洋洒洒地写了。
 
再过一会儿，又有一场游戏要开始了，而我也要揉着惺忪的眼睛趿拉着拖鞋去做梦了。这个世界有多少爱，就会有多少恨，有多少精彩，也会有多少乏味。所有能量终归一体，天地混元，日月交替。如此而已。我贡献了什么？除了我这平庸的生命和一声叹息。
 
我就是这样，一边清醒地嘲笑着，一边认真地敬畏着……
 

写于2012年6月17日星期日